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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原,我的故乡


    
      沙原,我的故乡
      ——萨仁其木格女士口述
      文/宝贵敏
      关于我的父亲和母亲
      宝:还记得小时候,您妈妈做什么吗?
      萨:我妈妈那时的活多了。我父亲1945年参军走了,生我之前就走了。他是骑兵,有时也回来,回来也住不了几天。当时,蓝旗、察哈尔的大多数男的都参加了骑兵,生产生活是由女人们撑起来的。我记忆中,父亲总在外面,家里就我妈妈、我奶奶、我和妹妹。几乎全部的活都是我妈干,草原上的活儿才多呢,挤牛奶呀、放牧呀、编篱笆、打草、垛草垛、挑水、背牛粪等等,她什么都能干,那时候她是了出名的能干,一辈子就那么干。记得,夏天的早上,才四点,天一亮,她就起来挤牛奶。挤完了,做奶豆腐、做奶酒,反正,一整天总是忙个不停。挤牛奶就得两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很晚才能睡。奶奶能做饭,干屋里的活儿,外面的活儿全是我妈的。
      宝:您父母是哪一年生人?
      萨:我妈1924年生的,属鼠。我父亲1920年生,1975年去世的。他曾是乌兰夫的骑兵,后来,他是公社书记。
      宝:您母亲常来你们家吗?
      萨:我妈妈来过北京,前几年,几乎每年我都接她来。现在,年纪太大了,她自己也不愿意动了。
      我妈妈去过两次五台山,是我弟弟带她去的。后来,她还想去第三次呢,但没有去成。她就是特别想去,是从心里想去的。她信佛,天天都念经,捻佛珠。我们老家的房子里(内蒙古正蓝旗的老家)专门有一个供佛的小屋子。屋子里有佛像,班禅的像,有关的东西都在那个屋里。酥油灯天天点着,家里的黄油,全用来点酥油灯。夏天,她一般在老家的小屋里住,冬天,就到旗里我弟弟妹妹家。她去那儿,也要带一点简单的东西,象征性地带一点。反正,酥油灯是要天天点着的。来我这儿,她也点,带着黄油和酥油灯什么的,特别虔诚,还念经,点香,放喇嘛念经的录音,我听不懂。我不太感兴趣,但也不反对,我们家孩子都那样,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们每次回去,她都让我们先拜佛,先进那个供佛的屋子磕头,她给我们念叨念叨,然后,才能进别的房间,必须先进那个屋子。走的时候,她也要我们进那个屋子磕头。我们尊重她的习惯。如果不这样,她不一定训我们,但我不敢这样做。从某种意义上说,可能我也信一点,不像有些人觉得无所谓的。蒙古人好像都信一点,信佛会给人心理一种安慰。
      1989年,没能带我妈妈去成五台山,我就在雍和宫请喇嘛给她举行了一个法式活动。前一天跟他们说好了,给一些钱,第二天,我们就去了。我妈妈特别高兴,到处磕头,也了却了我的一个心愿。
      宝:您刚才说到,妈妈在家做很多事。那您对她是什么感觉?
      萨:我呀,以前在家的时候没感觉到什么,就觉得我母亲很能干。后来,我才慢慢觉得,我母亲是不容易的。我父亲常年在外地,家里主要就她一个人。其实,她对我的影响不是那么深刻,因为我9岁就去呼市了。
      宝:您父亲在哪里当骑兵?
      萨:就是内蒙古的骑兵呗。他叫拉希纳木吉拉,是家里的第五个孩子。
      宝:他的经历您知道吗?
      萨:我爸爸在张家口兴蒙学院学习过。1945年春天,参加过内蒙古自治联合会工作团,1946年,在察盟政府工作,1947年,在人民解放军内蒙古骑兵16师,还立过三次战功,1949年,在乌兰浩特内蒙古军政大学【1】学习过。以前,我父亲在那日图还做过事,不是秘书,是打杂吧。
      宝:关于爸爸,您还有记忆吗?
      萨:因为我9岁就离开家,去了呼市,对爸爸没有太深的记忆。他偶尔去看我,但因为不在一起生活,感情不如对大爷深。跟我妈妈也是,原来不太在乎,但现在我特别想我妈妈。那时候,我对爸爸妈妈没什么感觉,挺淡的,回去看看就走。其实,父母肯定特别想我,而我不知道想他们。
      宝:您去了大爷家,父母身边还有什么人?
      萨:我有3个妹妹,一个弟弟,我们家5个孩子呢,我是老大。1954年的时候,可能也就我能走,我就跟着大爷大娘走了,不过,我也才9岁。当时,奶奶不愿意,妈妈可能也不愿意。可我那时候,就很想念书。
      宝:您和妈妈的感情如何?
      萨:从小也想,现在就更想了,特别是现在年纪大了,每次回家回来时,我都担心再也见不到她了,害怕呢。这几年就更害怕了,她今年(2007年)都八十五岁了。比较起来,我上学时,对妈妈感情淡一些。后来,大爷大娘都去世了,就有妈妈这一位老人了。我就怕见不到妈妈了,近几年基本上每年都回去两次看她,很想她。
      宝:现在您妈妈家里还有佛龛?
      萨:对。我妈妈天天拜佛,天天念经。
      宝:她现在还在蓝旗呢?
      萨:在呢。有时在我妹妹家,有时回自己的家。
      宝:自己的家,就是你们小时候的家吗?
      萨:不是。我们小时候住蒙古包,这房子是后盖的,一九八几年盖的,与原来蒙古包的位置就差个一二十米,基本还是那个地方。
      宝:她自己住吗?
      萨:和我妹妹的孩子一起住呢。二妹妹有两个儿子,一个跟她过呢,一个跟我妈妈过呢。这孩子也有小孩了,我妈妈看到四辈了。
      宝:您姥姥的情况知道多少?
      萨:姥姥的情况,我知道得不多。我有两个舅舅,3个姨,我妈是老大。大舅舅就是写《成吉思汗史记》的赛熙亚乐,历史学家。现在只有我妈和小姨还健在。我妈妈是家里的老大,弟弟妹妹多,姥姥去世得早,她从小就能干活。
      关于我的姑姑
      宝:姑姑您还记得吗?
      萨:我还记得呢。她是1965年去世的,姑姑也生活在正蓝旗。
      宝:你们家离元上都有多远?
      萨:我们家离那里还有一段距离,二百多里地,我们家就在沙漠里呢,是东北方向吧。原来那里挺好看的,现在都……都沙化了,我每次回家都很难受。
      宝:您小时候,你们家那里就沙化了吗?
      萨:没有,小时候我们那儿可好看了,有湖,有草原,现在,哪有啊。可能,大爷那时候更好。
      宝:当时,你们家可能有很多马?
      萨:我们家马不多,不是那么富裕。我二大爷去日本都是公派的,家里没有钱。我爷爷有5个儿子,一个女儿,我爸爸是老四,还有一个小叔叔是1923年生,他很年轻时就去世了。我大爷最心疼的就是姑姑,因为他们家就一个女孩。我这个姑姑49岁就因病去世了。我这个姑姑是接生婆,也就是接生员。
      宝:是渥都干吗?
      萨:不是渥都干,就是专门接生的人。姑姑还特别会绣花,她绣的东西,她的孩子留着呢。
      宝:您姑姑有多少孩子?
      萨:就有一个姑娘。离婚后,姑娘就留在那家了,她就自己回来了。回到我们的“浩特”,又嫁给了别人。
      宝:嫁给另一个人没生孩子吗?
      萨:没有。这个人就是给我们教书的那个喇嘛,呵呵。解放后,喇嘛不都要娶媳妇吗。
      宝:对。那您姑姑的女儿还在吗?
      萨:还在呢。那年我大爷诞辰85周年那达幕大会上我见到她了,她比我怎么也大十来岁吧。我懂事时,她好像都挺大的了。听说我出生的时候,就是这个姑姑接生的。
      宝:您姑姑是自己学的接生吗?
      萨:谁知道啊,反正我们那儿的孩子,基本都是她接生。
      宝:过去蒙古地区,接生的不都是渥都干吗?
      萨:不是,我们那里不是。
      宝:你们那儿有萨满吗?
      萨:没有萨满。姑姑也不知道怎么学的。
      关于我自己
      宝:我想问,您出生的时候,你们家在哪里?
      萨:那时候是在察哈尔,我说的是察哈尔盟。我是1945年6月18日出生的。
      宝:哦,察哈尔盟的第一任盟长叫卓特巴扎普,我和他女儿做过访谈。
      萨:是吗。我出生的时候就是察哈尔盟。后来,就是锡盟正蓝旗了。原来,也叫正蓝旗,就是盟的名字变了。锡盟和察盟是哪一年合成锡盟的【2】,可以查查。
      宝:您在这里出生,后来,9岁去了呼市?
      萨:对。1954年去了呼市。
      宝:1954年您去了呼和浩特,之前的生活有记忆吗?
      萨:有。我就放牛犊、羊羔什么的,成天放。从我懂事,也就是从五六岁开始,就干。天天早上就赶着牛犊上沙包山,还有好多别的人家的孩子,记得很清楚。我们那儿生活也不好,整天吃莜面,莜面可以做熟了,也可以生着吃。用酸奶拌上莜面,然后做成团,每天就给我带一块,带着上山吃。到野外就玩,玩完了,中午就吃那个。喝水呢,我们那里有很多沼泽,一挖就出水,我们就用手挖,挖出来,黄黄的水,我们就喝。我们拿手就能挖出水来,而在家里喝的水,井挖得很深。有时候,我们在山上找野果子吃,马奶子什么的。还有红红的果子,都叫不上名字了。我们就在沙漠上边跑边找野果子吃,很快乐。羊羔、牛犊也用不着看着,赶到山上放在那儿,我们就在那儿玩,玩得差不多了,就赶回去。夏天,我们也不穿蒙古袍,都光着脚,没有鞋。冬天,就穿蒙古袍、大皮袄,把白皮露在外面,毡靴子,拿羊毛做里子,都是母亲给做的。她也教我们做,小时候,我也学过,那时候,都教,都学。
      7岁以后,女孩子开始学着做衣服。冬天,就在蒙古包里做衣服,在蒙古包中间有个火撑子,烧牛粪,那上能做饭,没有烟囱,火就顺着蒙古包的天窗往外冒,牛粪没多少烟。冬天,我们就围着炉子做,让我缝简单的东西,蒙古袍里子的简单的直线。而钉扣子、镶边什么的,我不会缝,那得长大了才会学。我刚开始学,没学多少就走了。
      宝:您小时候骑马吗?
      萨:肯定骑呵,后来回家也骑,因为我们那儿不通车,就骑马。
      宝:您当年是怎么走的?
      萨:其实挺逗的,1954年秋天,我大爷大娘回老家,大娘问我,你想跟我们去吗?我说,去。当时怎么走的,先坐牛车,然后坐卡车,到张家口,最后坐火车到呼市。就觉得新鲜,也没想什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去那儿后,也没想家,一说上学就高兴。我七八岁时,在老家,跟我妈一起上过扫盲班,那时已经能读蒙古文的报纸了,但我数学一点都不会,是我大爷给我补课。刚开始上二年级,接着,跳班上了四年级。刚去,就特别想我奶奶,在家时,总和她在一起,和她一起睡觉。
      宝:您刚去呼市很习惯吗?
      萨:我刚去呼和浩特时,穿蒙古袍。记得在上学的路上,有的小孩就追着喊,别的小孩都不穿蒙古袍,就我穿。
      宝:对呼市的家有什么记忆?
      萨:去呼和浩特后,我们搬过8次家。刚去就住平房,特别破,一间,一个大炕。没什么家当,几个箱子,几个柜子。
      大娘和我的关系很好。我就觉得他们的家就是我的家,马上就适应了。我这人也挺逗的,从一个小村子到一个大城市,也没什么不适应的。我小时候,识字以后,好像挺愿意看书的,就有那么一种学的愿望。我已经识字了,就念点报纸呵什么的。小时候就挺愿意学的那种,所以,没觉得什么不适应。我大爷家又那么有文化气氛,还有好东西吃,好多东西我原来都没见过,觉得那么新鲜。尤其是上学,原来,数学什么的都不知道,来这儿都学了,我学习还可以,理科不是特别好,数学、几何还可以,物理、化学不太好,文科挺好的。高考时,我觉得那些书哪页有什么,我都背得滚瓜烂熟。我小学上的是呼伦路小学,是蒙古族干部子弟小学。然后就上中学,上大学。
      我与大爷大娘一起生活了15年,他们把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牧区孩子培养成了大学生,国家干部,现在生活得这么好,真是恩重如山。但是因为“文革”的关系他们都过早地去世了,都没有来得及报答他们,我是非常悲痛的,想起来就伤心流泪。所以我们就从二十多年前开始搜集材料,做了撰写《纳·赛音朝克图年谱》的准备工作,2004年我大爷诞辰九十周年时出版了这本书。我也写过《我的伯父纳·赛音朝克图》、《沙原之子》、《沙漠故乡与我的伯父》、《关于〈蓝旗散歌〉版本中的两个错词》、《在呼和浩特生活的二十年》等回忆文章和论文,现在我们年龄都大了,以后就想让儿子继续这方面的研究,他本来就是搞这方面工作的嘛。大爷大娘若地下有知,知道他们的子孙后代在为他们做这些事情,一定会欣慰的,这样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宝:“文革”时,您在上大学?
      萨:我1964年上大学,1966年“文革”开始了。我大爷等文艺界名人都被打成“黑帮”,我就成了“黑帮子女”,心里压力很大。当时,我大爷在伊盟(伊克昭盟)搞“四清”还没回来,就说我是“纳·赛音朝克图的阴魂”等,我知道啥呀,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硬让我承认,最后我也没承认。后来,我什么都不参加,沉默。那时,根本没时间看书,整天高音喇叭里喊,一会儿揪出这个来,一会儿揪出那个来,没有时间看书。老师都在家待着了。那时,没人理我,我特孤独,就这时,他(我的丈夫)对我特别好,慢慢地,我就接受了。在那种特殊的时期,培养了我们的感情。他喜欢写东西,研究蒙古文学。我们都喜欢生活清静一点,看点书,写点东西。他都写了好几本书了,现在,还在整理文稿。
      宝:您1964年到1969年上的大学,毕业后就成家了?
      萨:刚上大学的时候,有些男同学找我。我那时可能也没想过谈恋爱什么的,也没在意,也没找。我们班也有谈的,我好像对那事不是特别在意。在班里,年龄我也算是小的,他们有的都比我大两三岁。"文化大革命"前,我就没谈过,也没想谈。他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后来很顺理成章地就结婚了。那时,很简单,什么都简单。
      宝:作为蒙古族妇女这个身份,在您的成长过程中体会深吗?
      萨:我觉得很自然。因为我上的学校,是蒙古族学校,同学们都是蒙古族,又在呼和浩特上的学。考大学时,我是班里的第二名,那时我的记忆力特别好。
      宝:您毕业后,分到什么单位工作了?
      萨:在内蒙古昭乌达盟教研室工作。参加《教育通讯》杂志的创刊,承担编辑、翻译工作。那时,还多次参加盟党代会、妇代会、教育会议等会议文件的翻译和同声传译工作。
      宝:是什么时候来翻译局工作的?
      萨:1976年7月调到中央民族语文翻译局来的。
      宝:在这里,您主要做什么工作呢?
      萨:主要是参加了《资本论》、《马克思恩格斯选集》、《列宁选集》、《斯大林选集》、《毛泽东选集》等经典著作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汇编》等多部重要文献的翻译、审稿、定稿工作。从1993年起,我还参加了70多期《民族画报》的翻译、审稿和定稿工作,所以,我是中国翻译家协会会员。我的传略在《察哈尔正蓝旗》一书中都有呢。
      宝:您是哪一年退休的?
      萨:我是2000年退休的。
      宝:退休后,您做了什么事?
      萨:退休后,我和老伴写完了《纳·赛音朝克图年谱》。还有孩子爷爷的一本书《斯钦毕力格文集》,是我和老伴帮着整理,我录入的。老伴的专著《大千世界与蒙古文化——色·乌力吉巴图文选》是我帮着录入的。我们俩还做了两本法律书稿的翻译、录入工作。
      宝:真不错。那现在,您的身体怎么样?
      萨:现在,我的身体挺好的,一直坚持锻炼。
      关于我的孩子们
      宝:大爷去世时,您的孩子多大?
      萨:我女儿查娜那时还在吃奶呢,我就抱着去呼市了。当时,纳钦(她的儿子)在爷爷奶奶那儿呢,他大一点了,他们在巴林右旗。小时候,他就在那里了。我很想他,但是没有办法。爷爷奶奶特别爱他。我们那时年轻,工作也忙,房子也都是借的,他就在那儿待着,后来越待越不想回来了。1976年,我们调到这儿(北京)来,(把)他的户口转过来了,人没能带来,在那边上学了。1979年,我们想他老在那里不行,就把爷爷奶奶一起接回来了。他在北京上了半年学,跟不上,他上了比他妹妹还低的班,就是跟不上,汉话也不会说,在家里跟爷爷奶奶全说蒙古话。没办法,又把他接回去巴林右旗上蒙古语学校,爷爷专门陪着他,一直到高中毕业,全是爷爷培养的。奶奶在村里,爷爷和他在旗里。就放假时他回北京,和爷爷奶奶一起来这儿。直到高中毕业上大学,回北京了。他现在成了蒙古文学研究工作者。
      宝:您和他的交流多吗?
      萨:还行吧。他经常来,放假就来,上大学就在这儿。上大学也很费事。他上的是蒙语授课的高中,想考内蒙古大学,那里的蒙语专业更好。但他户口在北京,内蒙古可以借考,但不能录取。在京蒙古族也有学习使用本民族语言文字的权利呀,我们把这个问题上报国家民委。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国家民委给北京市一名招生指标,决定在内蒙古借考打分,由北京市高招办录取。他考得很好,考上了中央民族大学。来北京上大学,他还是住校,礼拜日回来。
      宝:当时带小孩,什么心情,还记得吗?
      萨:差不多都忘了。反正挺辛苦的,我觉得。那时,我们的工资也不高。这边一个,那边一个,养两个孩子。尽管爷爷也有工资,但我们也寄生活费。精力上也不行。我的两个孩子都很争气,他们走的路不一样,但都很省心。
      宝:您的儿子找对象时,您有没有民族要求?
      萨:有呵。我说过,你得找个蒙古族。再说,他也不会找汉族,他的那个环境几乎都和蒙古族接触。反正,是蒙古族就行。我的儿媳妇特别好,我们俩处得很好。有时,我儿子都嫉妒,说,我妈对金花(儿媳妇)比对我都好。我和儿子交流不多,因为他不爱说话,但我和金花就好,我俩在一起就聊天,什么都说。这个孩子特别好,从农村出来的,能吃苦,尊敬老人,会操持家,工作也不错。我的姑娘查娜初高中都在北京师范大学附中。后来从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毕业,学习上不操心。她现在(2001年)在英国,读市场营销硕士学位。原来,她在国内的可口可乐公司工作来着。她的丈夫在法国读MBA,要毕业了。我姑娘工作这几年,自己赚钱,攒钱,自费留学。女婿也是北京的,父母都是北京化工大学教授。他也是自费留学。他们家也是特别好
      知识分子家庭,女婿也挺好。
      宝:现在,您的儿子家又有了孙子,是不是特别高兴啊?
      萨:我们不在乎是男孩还是女孩,男孩女孩都一样。他们做B超从来不看是男孩女孩,也不和我们说。我们特喜欢,隔代,就是不一样。我特别喜欢,老是想看他,就是太远。这和自己生孩子不一样。我自己生孩子时,不知道那么想,没有那么想,而隔代更亲。要不我婆婆就把我儿子接过去扶养,我现在能理解他们了。但我不会把孙子抱来养,像婆婆似的,还是应该让孩子和父母在一起,那种感情交流不一样。因为我儿子他们也特别喜欢这个孩子,他们生孩子年龄也大了,金花29岁了,更知道爱孩子。
      宝:你家的孩子,儿子正好研究蒙古族文化,他又正好娶了蒙古族媳妇,这当然和他小时候的教育及生活环境有关系。就说您的女儿,在婚姻问题上,她嫁给了汉族人,也是顺理成章的。好好想一想,在她小时候,是您把她带到北京,使她生活在一个汉文化环境中的。
      萨:对。我们要是没来北京的话,她也许就是另外的样子,完全是另外一种生活。我们一调到北京,她就没有念蒙文的机会了,只能念汉文。而儿子在老家已经上了蒙古族小学,把他接到北京学汉文,对他不好。所以,替他着想,让他回老家上学也是对的。如果在北京的话,就不伦不类了,什么也考不上。在家那边,全仗他爷爷了,爷爷也是文化人,赤峰电台采访过他们家,我们两家都是文化家庭。
      宝:您怎么带女儿的?你们之间平时怎么交流?
      萨:我们早上坐班车上班,一大早就走了,她就自己上学。我们早上走,晚上才回来,中午她就自己回来,脖子上挂着钥匙,自己过马路,好在那时车少。回来自己吃饭,然后自己上学。所以,我姑娘自理能力很强,学习好。她从小作文就好,这可能和我们家的基因有关。后来,她就上了北师大附中。我们并没有刻意要求她学什么。1990年,她要报考北大,专业什么的都是她自己决定的,倒是和我们说过,但决定是她自己做的。她后来的所有决定都是自己做的。上北大的社会学系,她学的是与广告、媒体相关的专业,所以,毕业后就去了可口可乐北京分公司。
      宝:比较一下,她和您的成长之路已经非常不一样了,而这又完全是她自己选择的。
      萨:是呵,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她小时候还喜欢画画呀,弹吉他呀,后来都放弃了,她现在学的是市场营销。
      宝:她的选择受什么影响的呢?
      萨: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家也不限制她,当然有社会的原因。我们家的孩子,都是自己选择。我儿子当年要考博士,就和我们说,他要考试,我们就说,试一试吧,结果就考上了。现在,我放心了,其实,他们结婚以后,我就放心了。
      宝:您孩子的奶奶家什么情况?
      萨:他家也是农村的,奶奶在家里,爷爷在盟公署当翻译,年轻时是教员。我婆婆是牧民,人挺好的。她在家里也是干活,全部家里活都她干,爷爷常年在外工作。家庭模式和我们家差不多。他家,我丈夫是老大,还有三个妹妹。我婆婆在家干好多活。我觉得,两个人一起生活,总要有一个人相对意义上牺牲一点。在我的家里,我做得也挺多的,但我觉得没什么,很自然。两个人结婚以后,如果有了孩子,女人付出的要多,这没办法。很多女人也是很心甘情愿的。
      后记:
      2009年6月,我将两次访谈的口述稿整理好后,用邮件发给萨仁其木格女士。她再次通读了稿子,并把一些不太清楚的地方进行了删改,核对年代、人名、地名等,补充了一些相关内容。电子稿反馈给我后,本人就其中的主要信息进行注释。2009年6月26日,我带着一份新打印稿,又去了她家,请教了个别模糊的问题。萨仁其木格女士已准备好黑白老照片,我们一起分享那些过去的瞬间。当时,朋友哈森亦在场,她帮我翻拍了其中的九张照片,这些图片与口述文字相得益彰。同时,哈森还帮我翻译了《沙原,我的故乡》里的两段日记及《忧忧我心》、《一日之思》中关于祖母的诗句,在此一并致谢。注释:
        【1】内蒙古军政大学,是中共内蒙古工作委员会创办的干部学院。成立于1947年9月,乌兰夫任校长兼政委。分第一院和第二院。第一院是乌兰浩特内蒙古军政干校,主要培训在职干部;第二院设在齐齐哈尔,主要培养新干部。主办了四期,培训学员一千四百多人。口述人的父亲曾在此学习。  【2】1958年,察哈尔盟并入锡林郭勒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