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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桦背


    
      大桦背
      撰文/刘福东一
      从我记事起,乌拉山的主峰大桦背就像一位神圣的巨人站在我的面前,令人敬畏,令人向往。
      我在乌拉山前的三湖河平原长大。阴山支脉乌拉山像一座气势雄伟的万里长城,又像一条莽莽苍苍的巨龙蜿蜒横亘于我居住的村庄北面,它雄浑伟岸,气势恢宏,浩浩荡荡。而大桦背最高、最雄伟!
      当我离开村庄上学的时候,当我来到黄河岸边的时候,回头遥望大桦背,她高过所有的山峰,傲然挺立!我在她脚下度过了二十多个春秋,我感觉到,村里的人把她当做心中的圣山,甚至是心中的神灵——给人以召唤,给人以希望。
      当行行大雁从我们村的上空飞向大桦背时,村里的人们就开始播撒一年的希望:耙地、种小麦;当这些大雁再从大桦背飞回来时,村里的人们就开始收获一年的果实:割糜子、收稻谷、起土豆、削甜菜。
      夏秋两季,庄稼需要雨水的滋养,村里人就盼望着大桦背上飘来祥云。当中午大桦背云腾雾罩时,不多时便乌云滚滚,雷声阵阵,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正在打蔫的庄稼便精神抖擞,生机勃勃!
      我觉得很神奇——为什么大桦背上有了云团我们村就会下雨呢?
      上了高中后这个谜团终于解了开来:我们村地处水汽比较丰富的三湖河平原,大桦背是乌拉山的制高点,海拔2232米,所有经过这里的气流都得到抬升、遇冷,极容易形成云团并降雨。于是万物滋生,可谓安贞之吉,乃顺承天!二
      大桦背傲然屹立在祖国北疆,地理位置极为重要。马蹄哒哒,炮声隆隆,在千年巨人大桦背下发生着一幕幕动人心魄的历史事件。以大桦背为中心,在其五十公里范围内,有着深厚的文化积淀,千百年来,中国历史的变迁在大桦背下留下了诸多遗迹。离大桦背近在咫尺的黑柳子乡三顶账房村,是战国、秦汉时期的边塞名城九原郡遗址。九原城,最早为春秋战国时期赵国修筑。赵武灵王通过“胡服骑射”一系列改革使赵国强大起来,把疆域从中原拓展到三千里外的阴山一带,把匈奴赶到了山的北面。为防止匈奴南侵,赵国一是沿乌拉山修筑了著名的赵长城,二是在各个通往山北的沟口修筑要塞。在离宽阔的哈德门沟口西南方十余公里处修筑了城郭——九原城,成为西北地区的军事重镇。后来,秦灭掉六国统一了中国,将天下分为三十六郡,同时沿黄河修建了三十四座县城,随之命名九原郡,九原城便成为郡治所在地。为巩固边疆,从公元前212年开始,历时两年秦国修建了从国都咸阳直通九原城的长度达七百公里的秦直道。公元前210年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皇帝秦始皇在去九原巡视途中病死。死后秘不发丧将尸体运抵九原城,然后经秦直道运回咸阳,走完了他气壮山河的一生!……汉朝建立后,疆域进一步扩大到阴山北面,汉武帝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改九原郡为五原郡(“九”为最远的地区,“五”为中间地带),郡治的地位没有变。同时农业又有了大发展,城区规模进一步扩大,直到东汉末年,居民南迁,九原城才衰落。从公元前300年建成军事要塞到公元2世纪末,九原城延续了500年的繁荣!到了唐朝,九原城又成了中受降城,再次成为边疆要塞。
      从九原城往西不到三十公里,在公庙子乡,便是汉代五原郡所属的五原县城,《清一统志》曰:“五原故城在故九原城西,汉置县,属五原郡,后汉因之。”《地志》一书揭示了五原地名的由来:“五原,龙游原、乞地干原、青岭原、岢岚正原、横槽原也,环绕县城,汉因以名县。”五原县城在汉代曾一度为朔方郡治。唐朝诗人贾至《出塞曲》咏史诗曰:“万里平沙一聚尘,南飞羽檄北来人。传递五原烽火急,单于昨夜寇新秦”。
      从公庙子乡往西不过十公里,在蓿亥乡张连喜店,便是西安阳县。此城为战国时期赵国所筑,汉代为区别于河南安阳,故称西安阳,隶五原郡。
      这三座古城都在大桦背脚下的南侧。在北侧,西北方向二十公里左右有两座古城:一座是位于乌梁素海东南方向的额尔登布拉格苏木陈二壕的西汉故城河目县。河目县,属五原郡。《水经注》载:“汉武帝元朔二年,大将军卫青绝梓岭梁北河是也,至河目县西。”另一座是位于乌梁素海东部的唐代要塞天德军城,唐朝大名鼎鼎的郭子仪曾为天德军使。此城位于大同川(现明安川,乌拉山与狼山之间)咽喉要道,唐中书侍郎平章事李吉甫评价天德军城是说“居中处要,诚长久之规也”。现在,天德军城已被乌梁素海淹没,只有残存在水下的陶片诉说着唐时的强大与繁荣。当历史进入20世纪初期时,中国共产党中滩支部在大桦背下、黄河之滨的兰虎圪堵成立,点燃了三湖河平原革命的燎原之火,直到1949年新中国的诞生。三
      乌拉山北魏时称跛那山;唐代叫朝那山;清朝称作穆那乌拉。多少年来,乌拉山水草丰美,十分适宜人类生存繁衍。
      大桦背是在第三纪喜马拉雅运动中阴山山脉强烈隆起中“横空出世”的,由于乌拉山前三湖河平原下沉幅度很大,因而大桦背挺拔而险峻,昂首向天,大有“离天三尺三”、“刺破青天锷未残”之感。
      自古以来,生活在乌拉山的各民族一直把大桦背奉为神山和灵山,早在汉代就设坛祭天,几千年来一直延续不断。
      元朝以来,蒙古族一直与大桦背为伴。公元1648年(清顺治五年),清廷将大桦背周围的大片草原(今巴彦淖尔大部及包头西部和北部)赏赐给呼伦贝尔有着成吉思汗血统而又功勋卓著的乌拉特部落。乌拉特三公旗王爷接受了清廷授予的大印并分别镇守大桦背周围的险关隘道:乌拉特前旗(西公旗)镇守西山咀;乌拉特中旗(中公旗)镇守哈德门沟口;乌拉特后旗(东公旗)镇守昆都仑沟口和五当沟口。同时,三公旗开始大兴土木——搭建蒙古包,兴建庙宇……
      此后,每当阴历五月初五,三公旗王爷贵族们登上大桦背举行隆重的祭天仪式,祈求上苍保佑乌拉特部落水草丰美,五畜兴旺(蒙族不饲养猪),安康幸福。
      抗日战争时期,民族女英雄奇峻峰在大桦背下率领蒙古族骑兵奋勇抗击日伪军,她被民国政府授予乌拉特西公旗游击司令,成为乌拉特部落的优秀女儿。
      大桦背颇有灵性,几百年来,以蒙古族为主体的各民族人民在乌拉特草原一代又一代生活、繁衍着,幸福、和睦……四
      2011年秋天,我约了几个朋友终于登上了向往已久的大桦背。
      乘越野车进入西乌不浪沟,便驶上柏油马路。柏油路沿山沟曲折盘旋而上。渐渐地,两边巨石嶙峋,山榆生长其间,时而稠密,时而稀疏。一对对喜鹊喳喳叫着,一会儿在空中盘旋,一会儿落在山榆树上,尾巴一翘一翘的,仿佛是在欢迎我们。山沟旁边偶尔出现牧民临时住房和羊圈,星星点点的山羊在悬崖峭壁上跳来跳去,宛若走平地一般。
      车行驶约二十多分钟后,山坡上出现了一片片松树,柏树。因为刚下过雨,那松柏树看上去格外精神,青翠欲滴。松柏树不是很粗,显然不是原始森林,即次森林,但长得却很旺盛,犹如出征士兵的绿色方阵。《乌拉特前旗志》载:公元1893年和1917年,乌拉山曾发生过两次大的山火,几乎将山内林木全部烧尽。
      当一片片松柏树被甩在山下的时候,我们的眼前出现了大面积的桦树。白白的树干上挂着片片绿叶,特别醒目。但这里有些桦树已经干枯,树干已被牧民锯成一米多长,整齐扎捆起来准备运下山去。白桦树层层叠叠,长在山的阴面,大桦背就这样得名的。大桦背就要到了!
      车戛然而止。这是一块较大的平地,面积约有一二百平方米。在这个平地南边百米远的地方,便耸立着直插云端的大桦背!
      “噫吁呼,危乎高哉!”
      山顶上高高矗立着的“苏鲁锭”直指蓝天,一条条哈达缠在上面。登临此山,只见群峰如浪,尽在眼底,气势磅礴!此刻即使是侏儒也会成为巨人!顿觉心胸开阔,神圣庄严!真乃“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俯视大桦背南坡,犹如刀劈斧削。但见朵朵云团从眼前飘过,眼前是万丈深渊。偶尔向下看一眼,令人毛骨悚然。云团过后,眼前出现了一幅宏大壮美彩色的画卷,黄河犹如一条长长的银色哈达蜿蜒轻飘在碧绿的巨幅地毯上,那星星点点的湖泊银光闪闪,宛若镶嵌的宝石;东望包钢,缕缕青烟,清晰可见;山下的列车在包兰铁路穿梭运行,一声鸣笛,山间回荡;倏地,四架战机从南天空中呼啸掠过——那是从二十公里外的公庙子军用机场起飞的——或者,是从当年汉帝国的朔方郡治所起飞的!火车的汽笛声与战机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高亢雄浑,激越昂扬——那不是贝多芬的交响乐么!西北望去,乌梁素海浩浩渺渺——再一次让我体会到在九华山顶远眺长江和在庐山顶遥望鄱阳湖的酣畅淋漓的壮美感觉!正当我心情极为舒畅亢奋之时,只见不远处站立着保佑一方平民幸福安康的南山观音佛。我急忙双手合十拜道:阿弥托福!亿万年来伴随在大桦背旁边的南山观音佛啊,您辛苦了!
      壮哉!大桦背!美哉!大桦背!
      在山顶上,我碰到了小孩、老人。尽管小孩只有十来岁,他们在“苏鲁锭”下神情庄重;那脸上布满道道皱纹的蒙族老人嬷嬷,围着山顶转着念着,她在祈祷。
      蒙古族自元代以来一直信奉藏传佛教。敬天、敬地、敬山水。在我依依不舍离开大桦背时候,想起聂晓阳先生的新著《与仓央嘉措一起修行》的一段话:
      人们逢山必拜,把转山看做积累功德消除罪业的途径。人们认为每座大山都是一个神灵,都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法力。……很多人到了山顶河边或者祭祀的时候,都要放声高歌,因为他们相信,山上、河里和空中所有的生命听到歌声会很高兴,别人高兴了,自己也有好运;同时,通过歌声取悦神灵,神灵就不会降祸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