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在线”——打造内蒙古自治区文化门户网站! 内蒙在线 | 《忽必烈》电视连续剧官网 | 草原文化保护发展基金会 | 乾元驿 | 资讯 | 北方游牧民族专栏 | 国际能源大会 
孤独,可以是最大的自由


    
      孤独,可以是最大的自由
      口述/奎勇
      整理/朱江
      相对于充溢在校园和路边的茂盛的丁香树,奎勇老师家中那单薄的几枝却格外馨香动人。它们倚在再普通不过的玻璃杯中,玻璃杯温顺地站立在靠近窗边的柜子上,真正宁静而美好,就像这位老人在伴随自己几十年的绘画生活中,对钟爱的花朵最单纯的向往。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平淡的心情和简单执着的热爱,才让老人笔下花朵之外的事物同样具有超越本质意义的气度,就像生活在她眼中的样子。
      我在1960年考上民族学院开始学油画,那会儿叫艺术系油画专业,现在已经改成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我那年19岁,之前对美术就喜欢,在中学的时候经常画墙报、出板报,但是没有受过专业指导。
      最初班里的学生不多,来自内蒙古的就我一个。上世纪60年代,民族学院招生的原则主要是面向各个少数民族(我是蒙古族),当然汉族也要,只是不能占太大比例。而且一进学校就有一个宗旨:毕业后要去少数民族地区服务。我在民族学院一共学习了5年,油画老师中一位是捷克留学回来的罗贻,一位是中央美院毕业的刘秉江。
      我学习的时候脑子比较简单,就知道画画。入学时,专业课完全是一套前苏联的学院派教学方法,严格地从素描开始,然后就是写生、肖像。在毕业前到刚毕业那个阶段,我特别喜欢连环画,就是那种小本连环画里的绘画。差不多一个礼拜能去一次书店,自己拿一个梯子上去,喜欢的都要,所以那时候家里也攒了一批。当时最受影响的就是贺友直、华三川,这些都是上世纪60年代画连环画很有名的。贺友直的东西稍微有点变形,都是线条的;而华三川是有调子的画法,结构非常严谨。我自己曾经还想过以后就画连环画,于是学了好多,练了好多,买了好多书,看了好多,但是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再后来到了1965年7月,我毕业了,也没想着留北京,回来以后就住现在这个院儿。但刚过半年左右,“十年浩劫”就开始了,在开始之前内蒙古地区的厅局级好像进行过一次改编,把文化馆里我们这群画画的都调到内蒙古美术家协会,工作是组织画画,顺应形势出些墙报、黑板报之类。不管学的什么,让你画什么就得画什么。不过我的性格就是有些随遇而安。
      接下来的“十年浩劫”中,当时在内蒙古党委工作的父亲,一下子成了大黑帮,不敢说也不敢动,先被关在党委的主楼,我们可以每天过去送饭。接着,他们这批内蒙古地区的“老黑帮”又在伊盟的一个护士学校被关了有两年左右。家里前后探视过两次。我1971、72年下乡到伊盟的乌审旗体验生活,接到家里的电报说有急事,叫我快回去。我一看就知道,是我父亲放出来了。
      我1971年才结婚,已经30岁了。爱人是天津工业学院毕业,搞测量的,经朋友的邻居介绍认识,后来因为肝不好在85年去世。那一年女儿6岁,儿子10岁,我44。十几年的婚姻生活让我没有多少精力和时间投入到绘画中。婆婆是天津人,老观念比较重,所以我结婚以后基本上不带孩子就做饭,不做饭就带孩子,没有歇着的时候。而画画这个东西,就是要闷住头画。所以,我实际上是从85年才开始画,孩子们一上学,我白天一个人在家画,感觉挺好。
      爱人去世以后,很多人都对我说,看你一个人多苦多寂寞。其实我自己真没觉得苦,反而时间长了人一多还不习惯。寂寞也是相对的,就像有一个西北的音乐家叫王洛宾,他说过一句话:孤独是最大的自由。这句话我听了快20年,觉得只要精神状态正常,应该想干什么干什么,没什么可孤独的。那几年只不过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一个月就挣80多块钱,但是挣得少花的也少,三个人过日子也没觉得过不下去。也通过展览的机会卖过画,第一次卖画是内蒙古组织画展去香港,我有一张紫色调的小花卖了2000块钱,卖完没什么感觉。原来以为我的可能卖不了,卖了还是觉得挺高兴。我的作品多半都是画花,自己对于画花没有太多想法,画哪一种也无所谓,就是喜欢,画完一张又想画一张,慢慢积累。自己搞了一辈子美术,像这样以画花为主的,还没见过第二个。不过我的作品数量也不多,要是上进点的话,会比这些多上两倍的。记得前几年电视里演过《潘玉良》,她也是喜欢画花,我的很多方面都受她影响,不能说多大,毕竟时代隔得远。在国内,女性画花的除了潘玉良,还有一个就是画国画的肖淑芳。她们画花的数量都没有我的多,因为还画一些别的东西。世界上很多事物在形容美好的时候都会归结到“花”上。花朵代表舒展、美丽,我喜欢静,所以对于花加上一个“宁静”的定义。换个人可能不会有这种想法。比如昨天去输液,看见丁香花就采了几枝,我很喜欢丁香花的味道。除了画花,我还画一些静物和肖像,但是肖像画难度大一点,稍微大幅的就得两三个月一张。而且要天天画不能断,一断情绪就断了。
      这些年一直在看画展,脑子里就积蓄了一些东西。那幅获奖的作品《春之曲》,创作于上世纪80年代初,画的时候没有意识,但是在看过的画展中,有一幅中央美院画家的画,是4个女孩子一起砸夯,我特别喜欢。事后想想,还是受了那些画的影响。我这人从来都觉得自己不行,想画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目的性,画完了就放起来。但画的时候一定要心情好,我也喜欢音乐,有时候画着画就放着音乐。画完了也就知足了。从2001年3月退休到现在也有12年了,虽然一直在北京,还是断断续续地画一些。有时候回来十多天,高兴了也画上一两张。
      画画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在别人看来,可能都以为我画的是一些小东西。我也不认为它们是大东西,但是我喜欢。现在很多人画的题材特别大,篇幅也很大,我那些画的篇幅大部分是30*40(cm),这样的规格画着特别舒服。我比较喜欢画黄颜色的东西,这是一种很敏感的颜色,画出来色调鲜明,而且区分明显,容易表现。尤其向日葵,芯是深颜色,叶子是黄颜色,画出来非常出效果。不过生活中我喜欢的不是黄色,应该是墨绿色,因为比较沉稳,这也跟性格有关系。
      在同时代的画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金高,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移居美国后,美国美术家协会给她颁发了终生会员奖。她的东西又有境界,又有创意,能够做到摆脱写生但是保留里面的精粹,作品的装饰性比较强。在我的印象里,内蒙古画家中写实的装饰性和审美最强的就是她。她的东西从色彩上并不是完全写实,但是把颜色的感觉提升到一个很高的程度,就像写诗一样,凝练到一定高度就能够到达某种境界。除此之外,我比较喜欢的画家还有吴冠中。别看他年龄大,但是思想不保守,还看过他的一些文章,观点很超前,绘画作品也很耐看。而我的作品就比较接近真实,有时候想过搞点变化,结果开始很好,画着画着又回到老路,总之就是离不开画画的功底,受着约束。对我影响最深的还是上世纪60年代中央美院派去留苏的那一批学习油画的,回来以后在中央美院办过展览,我看过以后一辈子铭记。我一直认为,色彩的最高境界在前苏联,我见过的、脑子里最好的东西就是这样。但是金高出国回来跟我说了一句话,苏联的东西从世界角度来看就是三流的。但是我们只看过三流的,所以还能怎么样。
      我给自己作品的定位是写实写生,我的追求就是装饰性,金高在这方面给我的启示很大,不过我在作品中很难表现出来,虽然有但是绝对不如金高。金高在艺术上非常敏感,她画的女性题材,在老一辈画家中算是最优秀的。其实我也很敏感,但是性格内向,所以很多敏感不会流露在外面,别人也看不出来。
      在我的感受中,美术相对于音乐、舞蹈更深一些,必须要有思想基础和积淀,才能出东西。我总觉得绘画比舞蹈深刻,这里不是贬低舞蹈的意思,而是说舞蹈是形体艺术,更为大众化,美术的接受面就相对较窄。不是人人都愿意到美术馆看展览,因为吸收没有那么大,但绘画凝聚的东西更多,所以更高深一些。
      内蒙古在绘画方面拥有一个庞大的群体,油画方面也比较前卫,接受的新思想很多。很多新思想我也在看也在想,但是自己未必动手画,一直延续的还是最初的写生和写实。这些年内蒙古在绘画上变化还是挺大的,从我毕业的60年代到改革开放以后,人的眼界宽了、思想活了,在美术上也就比较活跃了。
      记得1990年,我们拿着作品到苏联的布里亚特交流。去之前我在想,《列宁在1918》的时候水平是什么样,到了90年一定会有一些变化,因为我们也在变。但是看了以后发现他们变化并不大,当然这不能代表当时的整个苏联。抗日战争时我们说过“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但是交流的时候苏联人就问:“我们10年后能不能成为你们现在这样?”结果反过来了,他们对我们的变化感到有些吃惊。我们民族很多形式感的东西比较多,色彩上的处理也不归于完全的写生,尤其是国画。我觉得现在的国画已经完全不同于过去单纯的水墨画了。而对于我自己,后10年和前10年相比,色彩等方面还是有些变化,只有我自己能感觉出来,基本上还是走写实为根本的路。我想现在的人看我这些东西,一种态度可能就是不屑一顾,觉得都是些老东西;但是我看到自己的作品被拍成片子在电脑上放,还是心情愉快的。内蒙古美展一两年搞一次我都会参与,在我心里就是有这样一个想法:反正人家都看淡我这些东西,拿出来展就展,展完就拿回家收起来。不过我的东西画法上比较写实,这跟别人绝对不一样,现在从内容上来讲纯写实的几乎没有了。写实本身不是坏处,它只是真实表达一些东西,这里面也可以有你的情感、作画时的心情,但是现在很多人尤其是年轻人追求一些前卫的东西,或者变形或者变色,或者大片甩,五花八门太多了。对于这些,我有的喜欢有的不喜欢,喜欢也不一定会画,毕竟遵循老路很多年,不容易做出改变。
      如果能够重新选择,我想一定比现在好,也可以仍然选择画画,因为这是个人的东西,完全可以关上门来在家里自己搞。这些年本来性格就比较内向,也就更喜欢做这些。
      我这人就是低调,经历的所谓大坎坷就是“十年浩劫”父亲受的罪。这种低调不是故意的,还是比较缺乏自信。自己没什么大成就,不算太艰难,平平淡淡,心中没有什么太大的愿望,从来没想过要办个什么大画展、成为大画家,其实在文联搞画展还是有条件的,但自己从来没想过。一直到去年5月份,才在友人的协助下开始筹备现在的画展。展出大概能有近70幅油画,有素描,还有点速写。现在的打算就是画展开幕前再加一两幅,因为展出的肖像画有点少,其他更大的愿望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