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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的岁月—我的民歌生涯


    
      如歌的岁月—我的民歌生涯
      撰文/额日格吉德玛
      作为草原上的民歌,蒙古族长调是一种历史遗存下来的口传文化,被称为蒙古族音乐的“活化石”。蒙古族长调传承着草原民族鲜活血液穿越历史的苍茫一直流传到今天。作为博大精深的蒙古族长调的一支溪流,阿拉善民歌悠扬动听且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
      我在1932年的腊月12日出生在阿拉善旗库伯那木嘎巴格(苏木)的一个叫巴特根泰高勒的地方。父亲叫辉特•乌云别立格,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牧民。阿拉善是民歌的海洋,而我就在这片金色的大漠故乡、在悠扬的长调民歌声中长大,从小就吸取了民歌艺术的养分。
      我们辉特部落的蒙古人都能唱善歌。据长辈们所说,我曾祖父就是一个方圆百里有名的民歌手。记得在我小时候,我的爷爷会唱很多的长调民歌,是阿拉善旗有名的民歌手。爷爷的兄弟姊妹们也都是很出色的歌手。父亲经常说“我们辉特家族历来是能唱善歌的家族,祖祖辈辈唱到了现在…”父亲还说“精通经文的阿旺丹德尔拉隆巴是我们的祖先,阿旺丹德尔是大辉特部落的第三代人氏,到我这一代正好是第十代…我们的家族若从阿旺丹德尔算起应该是第七代,虽然我们家族历史上没出过什么显赫的大官,但却是人才辈出…”父亲还常常讲起关于阿旺丹德尔的传说故事,也是从那时起,我知道我是阿旺丹德尔的第八代子孙。
      我的父亲会唱三百多首长调民歌,在方圆百里很有名气。父亲懂得阿拉善额鲁特蒙古人的传统婚礼礼节和习俗,所以经常被邀请到各种婚礼场合当婚礼主持或婚长(阿哈拉其)。后来父亲给阿拉善西公爷手下当差,每次到北部地区征收贡赋时都要前去祭拜大辉特氏族的敖包。父亲对我们说:“我们家的主要亲戚分布在巴音诺日公、塔木素格一带,他们大多数人都会唱阿拉善长调民歌。”
      在我们家族里,不只是我父亲的亲戚们唱的很好,我母亲的亲戚们也都是唱歌的好手。所以,我家兄弟姊妹13人中没有一个是不会唱歌的,包括长调民歌。九岔姐姐会唱近百首短调民歌和四五十首长调民歌。在我们家族里,这样的人很多,说我们辉特氏家族能唱歌是毫不夸张的。
      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中,我从八岁开始学唱阿拉善长调民歌。最初是从母亲那里学会了《查干套海故乡》、《黑色的枣骝马》、《高高的阿拉善》等十五首歌。九岁那年父亲又教我唱《高耸的高丽峰》、《云雾中的布当山岭》、《佛论誓言》等三首歌。父亲说这三首歌都是阿旺丹德尔大师创作的。后来,我又学会了阿拉善宴会八大长调、八匹骏马之歌(八首长调)和十个杭盖之歌等九十首长调民歌。
      父亲总是在干牧活时吟唱长调歌曲,出远门或在长途驼运时也会在马背、驼背上唱。阿爸那悠扬的歌声从远处传来,深深地留在了我童年的记忆里。每逢过年或是举办喜庆活动,大小宴会延续几天几夜,人们也会唱上几天几夜,这是学唱民歌的最佳机会。平时我们兄弟姊妹几个跟着父亲编毛袋、搓毛绳、做骆驼驮架用品时都会用心聆听父亲唱的歌,把歌调和曲调记住。然后在野外放牧之时独自练唱,把学到的歌进一步强化和巩固。由于我从小格外喜爱唱歌,别人唱的歌只要听上一两遍就能记住。刚满十岁,我就开始独自出去放骆驼,在烈日酷暑寒风冷雨中磨练意志、在野狼嚎叫声里壮胆、在驼羔的鸣叫声里伤感、在苍茫的戈壁放声歌唱。歌声伴着我走过春夏秋冬,到了十八岁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近百首长调歌曲。出嫁之后,一如既往地忙于牧活,白天做家务、照顾孩子,晚上做针线活,从没有闲暇的时候。到了秋天,各家各户送亲娶亲的喜事儿就会多起来,我被邀请作为婚嫂走过很多地方,每到一处,和大家一起放声歌唱,在这期间又学会了五十多首长调歌。各个地区的长调歌曲唱法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有很大的区别。我的唱法以家乡的唱法为主,按老家的本土风味去演绎,尽量把歌原汁原味地唱出来。
      解放以后开始唱革命歌曲,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破旧立新,用许多新创的歌曲代替了旧时代的老歌曲。尤其是在“文化大革命”时期,长调民歌艺术遭到了灭顶之灾。由于旧歌曲里有许多歌颂帝王将相和宗教的歌曲,在当时社会禁止演唱这些“封建迷信”之歌,所以很多人再也不敢唱了。从那时起我也很少再唱传统长调民歌了,一心一意地养育儿女,为日常生活而操劳奔波。
      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期的三十年里,由于社会的起伏波折和生活的艰难困苦,我没有机会再学更多的民歌。更遗憾的是,父亲的三百多首长调歌中我仅仅学会了一半,而且没来得及把这些歌曲的来源、出处等问个明白。
      到了1982年,各种民风民俗开始复苏,长调民歌也迎来了再生的春天。我参与了首次阿拉善民歌的搜集整理工作,当时我自己整理了约一百四十首长调民歌和新旧短调歌曲五十余首。
      2001年11月,在北京举办的第四届亚洲艺术节上,我演唱了《恩德三圣》、《千佛洞的影子》这两首长调民歌,得到在座的文艺界人士的高度称赞。著名作曲家、学者和教育家杜兆植激动地说道:“这位白发苍苍的蒙古族老人在这里不仅是在唱歌,她像一个哲学家,为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哲学课”。著名交响乐指挥、中国交响乐协会会长聂中民对我说:“您唱的多么好!多么美好而珍贵的民族原生态文化啊!没有任何修饰和外界的干扰,保持了本土民族文化特色,歌声传递的是一种原生的大自然之韵律。如今,像这样的原生态、原汁原味的歌曲越来越少。民族文化瑰宝在逐渐地流失,这是多么可惜和遗憾的事啊!”这些专家、学者对阿拉善长调民歌给予了如此之高的评价,令我非常惊奇和激动。当年11月,我又随内蒙古广播电视艺术团到广州、深圳、汕头、长沙等地进行演出,所到之地的观众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原生态民歌,感到新奇,并报以热烈的掌声。
      我热爱长调民歌,也希望祖先留给我们的民族文化瑰宝世世代代地传承下来。2004年,为了支持民族文化事业,我自愿向阿拉善民歌协会捐助了一万元现金。还为“阿拉善神韵”杯首届青少年民歌大赛捐助了五千元,为“海洋”杯长调民歌大赛捐助了四千元。阿拉善福音寺旁边重建阿旺丹德尔故居和大师生前放牧过的七只山羊雕塑,我为此捐助了一万元,表达了自己对民族文化事业的支持之心。
      2003年9月举办的“巴音笋布尔”杯民歌大赛上,邀请我当了评委。2003年我当选阿拉善民歌协会常务理事,2004年当选阿左旗民歌协会名誉会长。在“海洋”杯民歌大赛颁奖大会上,我受到了“民建功勋艺人”的称号。2004年1月,内蒙古自治区民间文艺家协会授予我家“民间文艺之家”称号。2005年3月我被聘为阿拉善和硕特夏司特尔民歌编委会专家。2004—2005年,我参与了第二次阿拉善长调民歌的搜集整理工作,将自己录制的一百五十八首阿拉善长调民歌和三十多首短调民歌连同歌词和录音带、CD盘一同献给了阿拉善民歌协会,同时也送给子女们收藏。
      2007年,参加了国际蒙古长调民歌电视大奖赛和蒙古长调论坛,荣获“达尔汗杜沁”称号。同年在蒙古国乌兰巴托出版了我演唱的阿拉善长调民歌集《一个歌喉的九个祝福》,由内蒙古恩华出版社出版了《阿旺丹德尔及其后裔—阿拉善大辉特氏族家谱》,我还入选为自治区和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蒙古长调传承人。2008年春,在内蒙古第二届《民间艺人》杯比赛中获得民间文化终生成就奖。
      过去老人们经常为阿拉善长调民歌要失传的现实而担心和叹息。如今阿拉善民歌有了起色。从1980年以来,尤其是自阿拉善民歌协会成立以来,阿拉善的民歌艺术事业充满了新的活力。为此我感到由衷的高兴,我真诚的祝愿阿拉善的民歌艺术事业不断发扬光大,祝愿民族文化事业更加繁荣和发展。在继承发扬和普及民歌艺术的今日,越来越多的青少年学唱民歌,这是可贺可喜的事。然而在学习和传承中还存在一些问题,例如:很多人不会唱完整的词或不记词,有的人音调不准、音调不按原来的样子唱,随意拉长音调或进行加工,这些都是不合适的。阿拉善长调民歌要尽量保持原有的风味,不可随意改变或以“创新”的名义进行加工,要原汁原味的传承下来。阿拉善民歌内容丰富、意义宽广,每首歌都有其内涵和意义,歌手应当首先要了解所唱歌曲的含义。有些人,只会一两首长调歌曲,而且还记不住完整的歌词、曲调也不十分准确,就这样还被人称为“民歌手”,真是名不符实。如果长此下去,阿拉善民歌将会走下坡路,逐步的流失。民歌成了“残”歌,民歌手们将成为“贫穷的歌手”。这个现象是值得我们所重视的。
      社会各界有识之士、各学校、广大教师、歌手、专家学者们要共同关注阿拉善民歌的健康发展,把我们的民族文化世世代代地传承下去。这是我们共同的愿望!愿民族文化事业蒸蒸日上长盛不衰!愿苍天保佑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