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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文章:草原确有女奇人


    
      草原确有女奇人
      撰文/安柯钦夫
      人过于悲哀的时候写不成文章,珠兰去世以后我一直想写一篇文章,到现在也没有写成。珠兰同志我们1946年赤峰相识的,那时候她十六岁,我十七岁,现在回想起来已经六十多年了。六十多年的事情很多已经想不起来了,也说明我老了。我想起一些事情,刚才许节良先生的高度评价,我就说一些细节和个人感受。
      珠兰同志和我是六十多年的同学和战友,对她的逝世我非常痛心,所以我想了想她对内蒙古文化事业的繁荣做了六十多年的工作,我们看到现在内蒙古的形势大好,文化已经得到很大的发展,现在正向大发展大繁荣努力,所以想起来她一生从事的职业,就是为现在的文化事业做基础工作。在那个时代参加的工作都是基础,算我们那一代人做的基础工作。现在这个文化大厦逐渐的建起来,就像呼市的高楼大厦一样,文化大厦的基础打得不错,所以现在正在发展和繁荣。所以想到这点还是感到欣慰。我想追思一下她当年的历程,对我们记住她这个人,对我们记住内蒙古的文化事业发展过程有一点感性认识。
      当年1946年乌兰夫同志在赤峰建了一个学院,当时的招生简章是有志于内蒙古解放事业的人士都可以进入这个学校,并没有说文化程度。那个时候我17岁,珠兰16岁,当年是为了解放内蒙古的事业而奋斗的,就去了,那时候蒙族比较多,因为乌兰夫是蒙族,所以大家响应他这个号召就去了。珠兰是现在朝阳市人,我们是一个盟的,朝阳现在归辽宁省,我是宁城人,所以我们就去了。当时布赫还不到三十岁,但在当时就算是老同志了,他去了以后成立了一个内蒙古文艺宣传队,一共十几个人,大部分人的名字我都想不起来了,大概不到二十四个人吧。解放东北的那批人路过赤峰,现在他们落户到武汉了,她们演白毛女,我们非常崇拜他们,所以我们就把他们当做文艺界的前辈,向他们学习。在学习的过程中就有珠兰,而且学的比较好,她一开始是跳舞的,在实习期间不到一个月,得了一个挺好的雅号,叫舞蹈皇后,李纯真唱歌唱的好叫草原百灵。我估计乌兰夫指示我们一个是得到初步锻炼,一个是到前线,那时候刚刚解放,去慰问解放区的人民,一会儿八路军进去,一会儿国民党进来,就那么一个地方。结果我们从4月16号开学,7月左右,经过三个月的学习就成为老革命了,去了以后,过程没有什么,就是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兴建解放区,我们唱的歌和演的那些戏他们都感到特别新鲜,就像我们第一次看电视的感觉一样新鲜,老百姓奔走相告,携老带幼的就来看了,效果特别好。说蒙古人还有会唱这种歌的,一切都感到特新鲜,正当我们跟老乡建立了感情的时候,国民党一下就把我们困在包围圈里了,那时候乌兰夫同志有一个骑兵支队,派骑兵支队保护我们去了,我们孤零零的等着党委指示撤,就撤到乌兰浩特,锦州离乌兰浩特当时也有两千公里,所以我们的故事都发生在路上。
      演出当中珠兰那时候是跳舞的,她的节目不太多,我那时候是管道具,跟老乡借鸡蛋什么的,正好她跳舞不多,就帮我管这些事情,我们去的地方是她的家乡,她是朝阳市黑城子人,她跟老乡的关系特别好,那时候没有服装,要老头的衣服就现场找老头从身上脱下来,当时就是这样的演出条件,国民党得到消息说这里有一个宣传队,我们当时是11个女的,8个男的,国民党说这帮大姑娘谁抓住就归谁,他们的马队把我们追的,白天是飞机侦查,晚上就是马队,我们的目标是撤到乌兰浩特,军队都到了前线了。当时演出的时候没有电灯,点的是气灯,国民党一枪就把气灯打灭了,一片黑暗,人们就乱作一团,我们谢幕,珠兰在台上说别慌别慌,其实她也看不见,所以在那时候我比他老,像她大哥,但是这个小姑娘就能如此冷静,真不容易。还有我们没有吃的,老大娘就只能煮土豆,刚煮熟,老太太说快走,国民党进村了,我们就跑,老大娘就端着土豆在后面追,孩子们吃一个土豆吧。正好珠兰在这个村子,珠兰一边搀着老太太,一边解释,老太太也不听,还是追着给我们送土豆。结果珠兰是最后一个撤出来的。
      还有一次在晚上行军,我那时是夜盲症,一到晚上什么也看不见,老得拽着人家的后衣襟走,拽谁人家就扒拉,你拽我干啥呀,本来晚上大家都看不清,很累,我不知道怎么就把珠兰给拽上了,珠兰说你咋啦,我说我眼睛看不见,她说那不要紧,就拉着我走。她平时在这些慌乱时候很镇定,所以我挺感动的。
      还有一天晚上,走到一个山坡上,山坡上需要休息,正好珠兰跟李纯真两个人去厕所,本来晚上上厕所挺方便的,谁都看不见,但是女同志的心理是要走的更远一点,山坡往下走没感觉,下去以后有一个拐,再下去是一个坡,拐来拐去就去了树林子了,我们当时一休息就睡觉,要走的时候一吹哨就出发。等到我们听到哨声就走了,走了半天,她们俩还没回来,她们迷路了,她们找不到回来的的路了,向相反的方向走了。后来我们停下来,不敢大声说话,当时的纪律是不准咳嗽,不准吸烟,不准喊话,但是这时候不喊不行了,布赫也慌了,最后大家一喊,她们听到回来了。结果回来以后大家埋怨说国民党是追也追不上,你们俩自愿往那儿跑,被抓走了怎么办。后来到了敖汉旗的大沙漠里,大家想这次离朝阳比较远了,应该安全了。结果这里也不安全,但是当时的政委和工作人员全部被杀害了,我们又从沙漠再绕天山大草原再回到乌兰浩特,这时候到了林西。正好乌兰夫的警卫保护着二三十个人闹了点儿武器回来了,大家也没有什么准备,从前线撤退的时候,辽宁军区因为国民党走的时候,来不及把仓库搬走,就给我们一人发了一件棉衣,但是没有裤子,还有人把狗皮褥子围在肚子上,拿根草绳系上,布赫还被乌兰夫批评了一顿,你这个布赫把娃娃们怎么带成这样了。后来又给我们一人发了一个棉裤,还有一个狗皮帽子,这就是我们的领导人关怀下级,大家感动的哭了一场。
      所以经过这么一路,珠兰的本质显现的特别明显。到了乌兰浩特以后,接着就是1957年内蒙古自治区成立的大会,她当时是一个很成熟的共产党员,那时候我还没入党,她就已经是第一个女共产党人了,我想入党就和布赫谈了一次话,布赫问我为什么要参加共产党,我说珠兰说她们的会我不能参加,我闹了半天党的会还不能参加。他说入党还有一条,入党以后要执行铁的纪律,我一想铁的纪律就是枪毙,我说我入党怎么入法,枪毙了我我也要入党,他说你这个理由不错,就这么入党了。
      珠兰的一生我总结了一下,在这六十年的工作当中,她是什么都干过,广播电视、电影制片厂、艺校都当过领导人,但是她有一个好处,她事业心比较强,安在什么单位就想干什么工作,她这个人有点韬光养晦的感觉。那个时候女的比男的强是不可理解的,但实际上在我们同辈的妇女界里,她的学识和见解是比较强的,她有才华有本事,但是那时候男女不怎么平等,女的好像总比男的低一点才合理。夜盲症的时候她跨着我走,但是白天的时候还得离开点距离走,不能太亲近。但她在事业上,还是比较认真、比较细致,有时候还追求完美。至少她负责的工作总是全班最好的,保持完美有的时候就有点严格,别人不太理解,什么你都管,就有这种感觉。
      作风上她比较朴实,不张扬,不显山露水,不讨功,作为老传统来说,对当代人有点老传统作风。现在有的人事情没办完,先做舆论准备。但我们好多事情都不是这样的。珠兰在性格上属于外柔内刚的人,坚持原则,但不是那么生硬的。比如说我们当时没有经费,但是没有经费可以申请,怎么申请呢?内蒙古常委的两个常委签字就可以到财政领到经费,我说我认识两个人,一个是布赫,一个是乌恩,就写了个申请,我说布赫同志,我们没有经费,您给签个字。结果到了财政,财政说你要多少钱,我说三万,他说三万还要动用两个常委。我说那多少?他说至少得三十万才用签字,我说那给六万吧。珠兰连布赫的车子都不坐,我说为啥呀?她说人家还以为我利用职务之便呢,所以布赫的车她从来都不坐。有一次在北京我看到她坐布赫的车,我说今天怎么坐布赫的车过来了,她说今天是特殊情况。我想起这么多零碎事情来。我写了一首诗:
      忆珠兰
      安柯钦夫
      大家闺秀一枝春,
      韬光养晦学智深。
      舒卷哈达汇彩虹,
      荧屏影像照星辰。
      踏破辽东千里雪,
      投奔红城步行军。
      逃过匪帮阻断路,
      坦然一笑抖汗巾。
      惊天动地狂呼叫,
      虎啸狼嚎泣鬼神。
      用尽刑典不屈服,
      草原确有女奇人。
      生前相邀聚一堂,
      祝愿老树做绿荫。
      而今驾鹤虽远去,
      江河万古总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