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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族萨满教神树崇拜 满族关于“氏族树”的神话,只剩下一些片断了,它们保存在后世萨满的神歌中,经过了不断的加工和润色。满族的创世传说提到:阿布卡恩都里(天神)创造了大地以后,地上的人生息繁衍,越来越多,地上住不下了,天神便命令把天上最粗最大的一棵树砍倒,接在大地的边缘,人们才得以沿着大树的枝丫向四外发展。这里虽已出现天神等较晚时期的观念,但与赫哲的神话在基本内容上还是相通的。
“氏族树”的观念,在各民族中流传相当普遍。在传说中它往往只有一株,作为人类的栖息之所,象征着生命和繁衍。在东北诸民族精神文化中,均留有这种崇拜的遗迹。我们在上一章中曾提到东胡系各民族的树葬
习俗及其对神树的崇拜,不过,这种崇拜表现的最为突出的,而且保留时间也最为长久的,当属满族、赫哲族这样一些根基于渔猎文化的民族。
各民族神话中提到的神树种类不同,有的是桦树,有的是落叶松,以及榆树、柳树等等。满族的氏族树主要系何树种,缺乏明确的记载,根据满族萨满教对“佛多妈妈”的崇拜,也许能探寻到某些线索。
“佛多妈妈”是满族萨满教中供奉最普遍的神灵之一。过去的民间传说,或谓她是明代辽东总兵官李成梁小妾的化身,因有恩于清太祖努尔哈赤而成为满族的祖先神。或将她称为“万历妈妈”,附会为明朝万历皇帝的母后。实际上,满语“妈妈”(mama)是满族对祖母或老年妇女的尊称,“佛多”(fodo)的满语意思是“祈福祭记时竖的柳枝”(《清文鉴》卷3,第12页上),可见“佛多妈妈”是导源于柳树崇拜的神抵。“佛多妈妈”又称“鄂谟锡 (omosi,子孙之意)妈妈”(《清文鉴》卷13,第1页上),所以又被俗称为“子孙娘娘”。无论在民间,还是在清朝宫廷祭把中,都把她当作赐福送子的生育女神,这与上述“氏族树”的观念应是一脉相承的。至于“万历妈妈”,则是“瓦立妈妈”(wali mama)一称的讹传。满族人风俗,将一细长的布片系于线上,悬挂在房门后。每当端着食物进屋时,必须示之而入。“这个悬挂的布片,称作瓦立妈妈。”(《清文鉴》卷3,第11页上)它似乎是满族古老倍仰中的丰产或者司膳之神。民间将“佛多妈妈”与“瓦立妈妈”混为一谈显然是不对的。
“佛多妈妈”的形象,除有些姓氏悬有木制或帛制的神偶外,多以柳枝为象征,因此对它的祭把俗称“柳枝祭”。崇柳、拜柳的习俗,在东北各民族历史中多有记载,而尤以女真人和满人为最。这可能由于柳树是当地生长最普遍的树种,与人们的关系也最为密切。金代女真完颜氏的先祖“自哈富居布尔噶水之涯,布尔噶者, ’满洲语丛柳也。生二子……遂为完颜部人”(林寿图《启东录》卷2《完颜》,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版,第189页.)。另一种可能,柳树多生于河滩低洼地,具有落地成活的特性,易于使人们将它的勃勃生机与生命的繁衍联系起来。在满族萨满教神渝中,便有这种观念的反映。富育光等整理出了关于柳叶生人的神话,其中浑春那木都鲁氏的神渝提到:
在很古很古的时候,世上还刚刚有天有地,阿布卡恩都里把围腰的细柳叶摘下几片,柳叶上便长出了飞虫、爬虫和人,大地从此有了人烟。直到今天,柳叶上还好生绿色的小包,包里生虫子,就是那时候阿布卡恩都里留下来的。(转引自富育光、于又燕《满族萨满教女神神话初探》,载《社会科学战线》1985年第4期,第198页。)
又如满洲镶黄旗富察氏家祭神谕:
在古老又古老的年月,富察哈拉 (即满语‘姓’)祖先居住的虎尔罕河突然变成虎尔罕海。白亮亮的大水淹没了万物生灵。阿布卡恩都里用身上搓落的泥做成的人只剩下了一个。他在大水中漂流,跟看就要淹死了,忽然水面漂来一根柳,他手抓柳枝漂进石洞,才免于淹死。柳枝化作一个美女,和他配夫妻,生下了后代。( 富育光、于又燕《满族萨满教女神神话初探》,载《吉林省民间文学论稿、第1集,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吉林分会1985年编印。)
这些传说表明,在女真以至后来满族的观念中,柳树与氏族繁衍有着密切的关系。直至近世,在辽南如岫岩县和黑龙江省的某些地区,还有满族人家在庭院栽柳以为神树,并作为祭祖的场所。吉林珲春地区的满族,在祭天祭祖时,也要在山坡或野外,植柳枝为神位。
“氏族树”的观念导源于对树木生命力和生殖力的崇拜,在此基础上,又衍生出特有的求子仪式。满族的“佛多妈妈”所以又被尊称为“子孙娘娘”,就因为她既是女祖先的象征,又是保佑子孙繁衍的神抵。岫岩等地的满族,于祖宗板的左侧供“佛多妈妈”,有位无像,两面墙壁上悬挂“索子口袋”(亦称“妈妈口袋”),内藏五色线,长三丈三尺,即所谓“子孙绳”。大祭第三日祭“佛多妈妈”时,先将屋内的“妈妈口袋”打开,将袋内子孙绳拉出,系于房门东侧竖立的柳枝上。待分食祭肉后,妇女儿童围坐于柳枝周围,或跪于“妈妈口袋”前,举行祈福求子的祷祝。清代,满族人在连祭“佛多妈妈”三日后,须将童男童女所佩之旧锁换去,这种仪式又称“换锁仪”。其实这个“锁”,也是以丝线做成的。换锁时,萨满要唱祈福的神歌;
选好了茂盛柳枝,
敬栽在院中,
取来自绫彩绵,
巧手剪成线锁。
遵照祖传礼节,
神锁系在柳枝上。
全家老少戴神锁,
如冲之茂盛,
如木之繁荣。( 富育光、于又燕《满族萨满教女神神话初探》,载《吉林省民间文学论稿、第1集,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吉林分会1985年编印。)
这种用丝线将生命与柳树联结为一体的想法,与赫哲“氏族树”的观念何其相似!清代皇帝及宗室贵族的祈福仪式远比民间繁琐,但这种以身上的彩线系于柳枝,希冀借助柳树繁茂生命力保佑自己和家族繁衍的象征性做法,却是一成不变的。与此相类似,锡伯族信奉的“喜利妈妈”,功能近于满族的“佛多妈妈”,祭记时也要供奉柳枝。赫哲族也流行竖柳枝求子的仪式。与满族相邻的东北蒙古族,死人出摈时均备有“玛尼”树,是一刀砍下来的柳枝。送葬后将此枝插于坟头,如生根发芽,长成大树,则视为祥兆。(《阜斯蒙古族自治县概况》,第71页,)这说明,在东北各民族中,柳树崇拜是很有影响的。 。除柳树外,在东北新满洲的一些部落中,曾流行对橡、榆、样等不同树种的崇拜。例如,清朝康熙初年从乌苏里江东迁到宁古塔的郭合乐氏,供奉称为“他拉罕妈妈”的断事神,为她没祭时,要在树上悬挂一样皮盒,然后由穆昆达(满语,即族长)虔敬地跪拜在树前宣读族规。(《满族神话故事》,第1、9页)新满洲伊尔根觉罗氏在每年秋祭时,也举行类似的仪式。这些神抵,亦如“佛多妈妈”、“喜利妈妈”’是由神树崇拜演进而来的祖先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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